【五伏】见我 第七十一章
*高专篇——拯救小小惠（上）
（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。可他不应该是个没人要的孩子。）
*
“确定是被一个黑色短发、头上有疤痕的女人从幼儿园带走的对吗？”
“好，不要着急，津美纪。我马上赶过去，你就在幼儿园等我。别担心，我不会让小惠出事的。”
伏黑惠语气冷静，这大大安抚了津美纪慌乱的情绪。
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，紧攥的双拳、周身涌动的庞大咒力无一不出卖了他的内心。
挂上电话，伏黑惠神态自若地对【夏油杰】说：“抱歉，夏油先生，请您一个人先回高专吧。”
又将一张小巧的内存卡递到他手上，“这是录像，麻烦您一起拿回去。除了给警察的那个文件之外，后面还有一个给天内小姐的，虽然他们的道歉算不上真诚，但也聊胜于无。”
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【夏油杰】接过内存卡，顺手放进前襟口袋，“在我收服的咒灵里，速度最快的每小时可以飞行100公里以上。”
“谢谢，但不用了。我的式神速度也不差，而且这里距离琦玉县不远，全速前进只需要十分钟。”
“好。”【夏油杰】没有多说，从他的视角来看，这件事充其量就是有个不长眼的诱拐犯，应该很容易解决。
但伏黑惠刚从五条悟那里得知，他日前接触过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……这件事便显得非比寻常起来。
出了这种事，伏黑惠也没心情研究时之器，把它收进影子里就要走，却被拦住了去路。
“带上我。”伏黑甚尔脸色难看，整个人都透着烦躁。
他好歹是那孩子的父亲，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？为什么不问问他要不要去？难道以为他会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离开吗！
末了，又泄了气，他有什么资格想这些，放在一天前、半天前、甚至两个小时前，就算他知道这个消息，也会毫不犹豫地置之脑后吧？更别提主动切断与那孩子一切联系的他原本根本不可能知道！
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，他看见了伏黑惠，他想起了那个孩子，也想起了那令他感到无比痛苦的名为爱的感情。
他没办法再装作看不见。
前几次状似是被五条悟强留下来，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想离开，又怎么会找不到机会？
三番两次顺着台阶留下的理由唯有那一个。
*
体长超过三米、翼展五米以上的巨鸟迅速向着埼玉县的方向飞行，伏黑惠和伏黑甚尔一人抓着它的一条腿，在狂风中绷直身体，以便稳住身形。
这是伏黑惠的式神鵺，体型和振翅的速度都较封印两面宿傩前有了很大提升，不知井底的隐匿能力也是继承于它。
伏黑惠在空中确认过方向无误后，从口袋里取出手机，刚点开通讯录，就见屏幕上弹出一个来电显示——某人先他一步把电话打进来了。
“惠~我这边已经搞定了，你那边还没结束？怎么？需要无所不能的五条大人帮忙吗？”五条悟洋洋得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。
“需要，不过是另外一件事——”伏黑惠已经习惯无视他话里令人暴躁的部分，“小惠被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女人从幼儿园里拐走了。”
“嗯？……她去了埼玉县？她怎么会知道小惠？”五条悟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不知道。”伏黑惠叹了口气，大概率是因为他们，但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了。
“夏油先生回了高专，我和……伏黑先生正在赶往幼儿园。”
支起耳朵听他那边动静的伏黑甚尔表情微妙，被长大后的亲生儿子用这种陌生的口吻称呼的感觉实在奇怪。
“我马上过去。”五条悟说，“我新开发了一个术式用法，名字叫做‘系’，能够起到定位作用，上次在她身上做过实验，她跑不了的！”
“……”伏黑惠沉默了一瞬，“你是不是也对我用了这个术式？”
“你猜到了？”五条悟没有半点心虚，“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惠哦~我可真是个天才，只用了两天就开发出了新咒术~”
“不是猜到的。”伏黑惠侧头避开拍在脸上的冷风，深吸了口气，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这个咒术的作用是双向的？”
“……”
“我能通过你留在我身上的咒力隐约感知到你。虽然不一定能做到直接定位，但距离越近感知越明显，越远越模糊。我刚开始还以为是……”错觉……
“……”电话那头像是掉线般陷入死寂。
伏黑甚尔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，五条悟，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！
“不过问题不大。一般来说，就算敌人能感知到，也只会尽可能远离你，这次不巧是特殊情况。”伏黑惠又叹了口气。
“这个咒术本来没想用在敌人身上的~”五条悟把声音放得极柔和极轻缓，好似在他耳边喃喃低语，“不是说了吗？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你……现在你也能找到我了，这真是意外之喜~”
……
伏黑甚尔看他挂了电话，第一次尝试搭话，“敌人很棘手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伏黑惠看了他一眼，又转回头看向远方，“不是在敷衍你。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，不知道她的术式，不知道她的身份，不知道她的目的……总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“但她应该不打算下杀手，否则把小惠带走根本多此一举。”
这是他们唯一的安慰。
说是这么说，他们谁都没真的觉得轻松。
伤害一个孩子的手段太多了，与其指望对方的仁慈，不如在事态变得更糟之前，尽早赶到那孩子身边。
找到诱拐犯的过程相当顺利，或者说那个女人本就没多少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。
两人降落在幼儿园后，便一路跟着玉犬来到一个废弃的仓库，仓库与幼儿园之间的直线距离甚至都没超过三公里。
仓库的大门没有关，像是在欢迎来客一般大敞着，以他们的视力，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女人正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，笑盈盈地朝他们挥动左手，右手则放在一个低头站在沙发旁边的男孩子的头顶，像是在摸他的头——
是小惠！
伏黑惠一边加快步子，一边提高了警惕。
伏黑甚尔则没有暴露身形，继续隐在暗处，这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策略。
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——仓库不远处就是商业街，此时到了下班时间，街上的行人正逐渐增多，是个容易劫持人质，也容易撤退的好地方。
他眼珠一转，就将对方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。
伏黑惠前脚踏入大门，后脚便察觉到不对，“这是？！”
周身的咒力似乎在一瞬间都被压回了体内，他此刻调动不起一分一毫。
“是结界哟，毕竟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打架，而是来和你们谈判的。”她依然笑容满面，表情假得就像粗制滥造的塑料花，“只有你一个人？五条先生呢？”
伏黑惠谨慎地打量她和她旁边的小惠，回答道，“他马上就到。”
“好。”【虎杖香织】满意地点点头，“现在，请伏黑先生退到结界外，在谈判完成前不准踏进结界的范围——如果你不想他受伤的话。”她状似无意地揉了揉男孩的头。
伏黑惠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一步，刚好站在结界外。
一直低着头像人偶一样一动不动的男孩突然有了动静，他抬起头，露出由于惊吓而变得格外苍白的小脸。
与此同时，他也看到了他纤细脖颈上暗红发青的指印，女人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脆弱的表皮，那一道道血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。
发现他的视线落在指印上，【虎杖香织】假意埋怨，“这可不能怪我，谁让这孩子这么小就觉醒了‘十种影法术’这种难缠的术式，我可是很努力地控制力道，才没有杀死他呢。”
“所以说，小孩子就是麻烦，谁会真心实意照顾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孩子呢？”
她故意在某些词汇上加重了发音，意有所指道。
她掌下的孩子嘴唇发颤，“啊——”他用受了伤的喉咙试探着发出一声嘶哑的轻呼，“悟……哥哥——”
【虎杖香织】顺着他的视线，恍然道，“原来他是在喊你啊。”
伏黑惠握紧双拳，“你不是说要谈判吗？谈判的内容是什么？”
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，脸上的笑刹那间染上浓浓恶意，偏头对男孩说，“真可怜……你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我知道……悟哥哥、是……禅院悟。”小惠脸上忍耐的表情和伏黑惠如出一辙，他努力去看伏黑惠，又被女人按着头转向她自己。
“哈哈哈——禅院悟——”女人笑得花枝乱颤，虽然她今天是来谈判的，但做些能给他们添堵的事又何乐而不为呢？
“真可怜——他在骗你。刚才不就和你说了？根本没有禅院悟这个人！他也不叫禅院悟！”
“他叫伏黑惠，他就是你，是未来的你，是长大后的你，或者说，你就是他，是过去的他，是年幼时的他。你们其实是一个人，不信你现在问他？”
“哥哥、就是我？”男孩太小了，他还没到理解那些复杂事情的年纪，但还是听懂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。
他挣扎着扭头去看伏黑惠，一双带着哀求的泪眼远远望过来，“哥哥……你没有骗我对不对？”
“你不是我对不对？”
“我……”伏黑惠不知道小惠为什么一副很在意他真实身份的模样，那个女人之前到底对他说了什么？
“抱歉……但我不是故意骗你！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你解释。”他歉意地说。
男孩怔怔地看着他，眼里的泪水在没有流下之前就已干涸，眼神渐渐暗淡下去。
【虎杖香织】露出得逞的笑容，“真可怜……可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？你刚刚还和我说‘没有人想要你，绑架你也没用’。”
“现在看来确实是呢，没有人想要你，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。怎么办？我好像也不想要了。”
“闭嘴！你在对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！”听了她的话，伏黑惠勃然大怒。
又焦急地朝男孩喊：“小惠！你不要听她的！你怎么会是没人要的孩子！津美纪还有我——”
“我知道。”男孩对着他点了点头，好像明白了他的话。
“你知道？”伏黑惠一愣，又连忙说，“别害怕！我们会救你的！很快就没事了。晚上一起去吃寿喜烧吧，有很多人都想认识你——”
“不用了。”小小的男孩低着头，蹲下身子抱住双腿，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，像是在寒风中瑟缩的奶猫，带着不知前路的迷茫，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呜咽着。
“我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，也许……”我原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。
突然，他起身朝【虎杖香织】扑了过去，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，抱住她的手臂，一口咬在她右手的手腕上死活不松口。
他闭上眼睛，默默忍耐着牙齿的酸痛，以及女人拉扯他时周身的疼痛。
在这之前，那些话他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很多次，一开始还会觉得难过，但听得多了，他也就明白了，他们说得没有错，他确实是个没人要的孩子。
哥哥就是我——所以果然，除了他自己，从来没有人想要他。
*现实时间，2月4日
伏黑津美纪走进病房，同正坐在虎杖悠仁病床上吃苹果的钉崎野蔷薇打了个招呼。
“津美纪，你昨天怎么没来？昨天的撒豆节大家都过来了，场面特别热闹！”
野蔷薇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，兴高采烈地给她示范自己撒豆子的动作，却不小心把手里没吃完的苹果扔了出去……
“啪嗒”一声，苹果不偏不倚砸在了伏黑惠脸上，并稳稳立住。
野蔷薇表情一僵，用两根手指将苹果捏起来扔进垃圾桶，看着他脸上残余的汁水有些心虚。
“我来吧。”津美纪笑笑，取出手帕，打湿后细心把他的脸擦干净。
“昨天有一场考试，所以只能今天来了，还好有你们陪着，他们应该不会觉得寂寞。”
“可能表面看不出来，但惠和五条先生其实都是很讨厌寂寞的人。”
“唔——”野蔷薇苦思冥想，“感觉伏黑有本书就能一个人在咖啡厅呆一天……五条老师也是，他那么自我主义，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吧？”
“能忍耐寂寞可不代表喜欢寂寞呀。”
津美纪用洗干净的手帕认真擦了擦狱门疆，然后把它轻轻放回到伏黑惠枕头旁。
“真难以想象，这么小的盒子里面居然能装下一个人。”
野蔷薇觉得眼睛有点儿发酸，她连忙转移话题，“你看到我们在电视上投放的招生广告了吗？从今天早上开始，每隔一小时随机插播在各个频道的广告里。”
津美纪点点头，“看到了，是只有咒力达到一定水平才能看到对吗？”
“没错！”野蔷薇得意地抬起下巴，“这个课题从去年立项开始，我就在里面参与了。涉及到咒力媒介和联系，那可是我的长项！”
“好厉害！”津美纪不禁感叹，“这样咒术师学校就能招收到更多学生了。不过，前期求助的电话可能比较多。”
“是啊。”野蔷薇向后拢了拢半长的头发，“能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获得求助的渠道，这也算是一件好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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